秦瑶没想到四娘居然还观察到了这些细节,她还以为六岁的小孩都跟三郎一样,只想着吃了睡,睡醒了玩呢。
“为什么是这样的呢阿娘?”四娘托着腮问。
秦瑶想了想,才道:“因为他们地位不对等。”
四娘表情更疑惑了,“为什么?是因为利叔有钱,大壮叔没钱吗?”
“是也不完全是,除了金钱的不对等,他们还有权利的不对等。”
既然话说到这,秦瑶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早点知道阶层间的差距也没什么不好。
提前适应,并且利用好规则,才能更好的走下去。
不过秦瑶骨子里的平等、人权是绝不会被抹去的!
在告诉四娘士农工商之间巨大权力差距、皇权至上规则的同时,又告诫她,不管今后她会处于何种位置,都不要忘记本质上的平等和人权。
并且,在盛国还有一个更不能忽视的——在士农工商奴隶之下,还有更弱势的妇女们。
看小姑娘听得十分认真,秦瑶忍不住好奇的问:“我说的这些,你能听懂吗?”
四娘“嗯嗯”重重一点头,小拳头不知道何时攥紧了,她说:
“阿娘,我会好好读书,等我长大以后要变得像你一样厉害,去保护比我们更弱小的姐姐妹妹们!”
“不对!”觉得还不够,四娘一本正经补充道:“是保护所有弱小的人!”
秦瑶抚摸她消瘦却挺得笔直的脊背,心中满是骄傲,“我们四娘小小年纪就有这样崇高的志向,真棒,阿娘以你为荣。”
被夸奖了哎!
四娘立马把下巴抬了起来,她要做阿娘最骄傲的女儿!
如果不是肚子咕咕叫,小姑娘高低也要再背两篇课文。
“娘子!娘子!”
门外传来刘季的咋呼声。
秦瑶扶额,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男人。
声音由远及近,脚步声杂乱密集,洗完衣服去前厅点菜的父子四人带着一模一样的气恼冲了进来。
刚一进门,刘季对着屋内小桌上“啪”的就是一掌,气恼的跟秦瑶告状,“黑店!这就是一家黑店!”
二郎也是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说:“阿娘,一碗素面你猜这里的掌柜要多少钱?”
“多少?”秦瑶揽住被亲爹拍桌惊一跳的四娘,警告的看了眼气得要炸掉的刘季,“你淡定一点,还住在人家客栈客房里呢,这么大声的说人家是黑店,生怕别人听不见?不方便把我们赶出去?”
“那、那倒也不是。”刘季看了眼屋外黑漆漆的天色,谁想露宿街头啊。
不过这家店也太黑了!
刘季给二郎递了个眼色,二郎夸张的举起他的一只手,立起三根手指头,继续道:“一碗素面要三十文!”
他强调:“是素面!”
三郎跟腔,“素面哦,没有肉的。”
刘季也道:“咱们白天在另外一个镇上吃的素面一碗也不过才是十五文。”
他知道现在粮价飙升,十五文一碗的素面已经是平时的三倍价格,虽然很难接受,但不吃就饿肚子,咬咬牙也忍了。
毕竟家里刚添了七两银子进项,花得起。
可这才过了二十余里地,一碗素面居然涨到三十文一碗,这不是黑店是什么?
秦瑶听完原委,也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价格确实夸张。
但派刘季出去一问,客人们今天都是这个价吃的面,刘利也表示无奈,他刚刚还让大壮去街上问问别家,结果都关门了,镇上就这独一家,贵也得吃。
而且也不是掌柜的心黑,而是这边的粮价比他们开阳县贵了三倍不止。
再一想到胆大包天,连官家驿站都敢劫杀的九名悍匪,便可知这边缺粮问题已经十分严峻。
刘季沉默了。
大郎试探道:“干粮还有,要不吃饼吧?烧点热水就着吃也很香的。”
在大郎的努力推销下,二郎、三郎、四娘都表示自己很期待吃干粮。
秦瑶摆摆手,“该省省,该花花,三十文一碗面又不是吃不起。”
就当是在超级豪华五星级酒店用餐好了。
鸿沟
秦瑶掰出三钱银子递给刘季,“去要八碗面来,让小二多放青菜,再添六个煎蛋。”
平常煎鸡蛋顶多了两文一个,现在怕是也涨了四五倍,这三钱银子都不一定够。
路程已经过半,今天又累又饿,吃好点才有心情继续明天的行程。
往日只要不是自己出钱,刘季是半点不带心疼的。
但这会儿秦瑶把钱递过来,他肉疼的迟疑了片刻,才叫上大郎二郎三郎一块儿去前厅点餐。
八碗面呢,一个人两只手怎么端得回来?当然要多叫三个人手。
刘季把三钱银子全部花光,带回来八碗素面和六个煎鸡蛋。
青菜喊了多加也没多加两根,缺粮又不是只缺米面,只要是能吃的,除了还种在地里没熟的稻子,野菜都不放过。
这鸡蛋果然涨价得利害,十文一个还是刘季砍了价,自己进厨房下锅煎出来的。
平日在家倒油习惯多倒一点,一不小心多用了一点油,真的只是多了一点点!差点被厨房大娘骂个半死。
不过这顿晚饭一家六口都吃得很满意,秦瑶这个一家之主也用光盘表示了诚挚的肯定,也算值了。
夜里,一家人挤在小小的客房里,因为白天赶路太累,刘季睡得鼾声震天。
半夜挨了秦瑶一记无影脚,这才翻了个身,将鼾声收起。
不过总的来说,这一晚秦瑶睡得还不错。
但是第二天一早来到客栈大堂想买点路上好带的食物时,发现店里的菜牌通通又往上涨了五文钱。
刘季伸出去的手,立马吓得缩了回来,把钱攥得紧紧的。
甚至有点庆幸昨晚秦瑶大方给他们点了面和煎鸡蛋吃,要不然今天都吃不到那个价的面和鸡蛋了。
“来十斤湿面。”秦瑶还是买了,一斤湿面三十文钱,十斤共三百文。
十斤湿面加上昨天买的干粮够她们吃两天,差不多也到府城了。到时候用小炉子热水煮面,全家都能吃上热乎的汤水。
刘季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真买?”
他们不是自己还带了五十斤的面在车上嘛,大不了动了呗。
秦瑶摇摇头,不许他现在打这五十斤面的主意,她这是特意为回程准备的,万一回来的时候闹饥荒,这可是救命粮。
要是动了,到时候喝风回去?
买当然也可以,但现在食物的价格已经涨成这样,等到回程时只怕已经是她都不舍得买的天价。
官府说好的余粮充足,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开仓放粮缓解情况。
再不管,府试一考完,绝对会乱。
可惜这种事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根本没有知情权,只能指望着老天开眼。
或许官府还有他们的考量,但秦瑶可管不了他们这么多,她能做的,就是怎么样去府城,又怎么样回到刘家村。
“买!”秦瑶语气不容质疑,示意刘季给钱,顺便把账结算一下。
买好了面,早餐一家四口就吃昨日中午买的干饼,跟厨房要了一碗鸡蛋汤就着,大人孩子都吃得十分满足。
刘利是有样学样,看秦瑶买了面,也忍着高价让大壮去买两天的,打算这两天都自己做饭吃。
他们一日吃两顿,中午饿了随便吃点垫肚子,和秦瑶家正儿八经一日三餐不一样,粮食损耗低,所以买三斤就够了。
他出门前,刘大福也给准备了二十斤的细面准备着以防万一,倒也不慌。
从客栈离开,日头升了起来。
大郎和二郎把昨晚洗了还没完全晾干的衣服拿出来挂在车门前挂灯笼的竹竿子上晒。
刘利今天走前头,回头时看见了,忍不住摇了摇头,如今这紧张的氛围之下,这一家子就像是出来游玩似的,他忍不住有点羡慕她们这份心性。
刘季不用说,天塌下来直接躺地上的货,真让刘利感到羡慕的,是大郎兄妹四人。
这么小的年纪就能有这样一段记忆深刻的远行,日后想起时,应该也觉得美好吧。
而他,二十几年来,才第一次走出开阳县地界。
路上的车马渐渐多了起来,都朝着同一个方向,一看便知是到府城应考的读书人。
他们年纪有长有少,有一个看起来才十岁左右的模样,刘利和刘季看见了,震惊不已。
“这是神童吧?”刘季吃惊低喃。
对方的马车非常豪华,护卫仆从众多,他们只得先退到路边,让他们先行通过。
刘季这一句吃惊的低喃,被对方听个正着。
那小孩和护卫一起骑在马背上,转头朝他这看了一眼,一身锦缎在太阳光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差点刺瞎刘季的眼。
可惜了,对方回头太快,等他缓过来想看清这权贵家的神童是什么模样时,人家已经骑马走远。
但就这一撇,烧心挠肝一样让刘季难受了许久。
这小孩对他,简直是全方位的打击,就连刘利心态都有点崩了,坐在车上书都看不进去。
有这样的对手,他们还能有戏?
以前只在小小的开阳县书院,被先生夸奖两句就觉得自己是人中龙凤了。
现在出了门一看,跟那些真正的天才相比,他们算什么?
什么也不算!
中午在路边凉棚休息吃午饭时,刘季和刘利对视一眼,齐齐“唉~”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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